鋼琴前的優雅醉漢

早期的Randy Newman，身材瘦削，微捲長髮及肩，喜歡穿合身的襯衫和緊身喇叭褲，側臉看起來跟John Lennon有幾分相似。他總是彈著鋼琴，姿態從容而優雅，神情安詳又隱約有著某種道不盡的迷茫。當他唱起歌時，那些音符簡單卻又沈重得令人驚訝。他的聲音粗獷而疲倦，偶而，當他唱到激動處，聲音會像太多口水阻塞的小喇叭，濃烈的情感急欲找尋釋放的出口。一遍一遍聽著，靈魂深處好像被什麼東西用力擰了一把似的。終於，我們知道為何他靜默的外表下，潛藏著難以言喻的蒼涼。

Sail Away是Randy Newman1972年的作品。他的第三張個人專輯。整張專輯共有十二首歌曲，大部份都是以弦樂和鋼琴為底的抒情詩，有時甚至只有鋼琴。歌詞充斥著上帝、死亡和信仰、政治、性愛、金錢名利等等主題，幽默尖銳，各種比喻極盡社會諷刺之能事。不過在那些不太親切的明喻暗嘲之下，卻又充滿著對熱愛土地無限的憐惜。第二首歌Lonely At The Top，後來被電影「電子情書」用來當做插曲，歌詞裡的各種暗喻，有趣地比照電影裡Tom Hanks經營的資本社會式的大型量販店，壓垮了以人情味經營的溫馨小書店：I've been around the world.Had my pick of any girl. You'd think I'd be happy. But I'm not. Ev'rybody knows my name. But it's just a crazy game. Oh, it's lonely at the top......。

現在的Randy Newman，穿不下緊身衣或緊身褲了，創作的東西也不似以往意氣風發，熱血沸騰。最近幾年，他參與了更多電影音樂的創作，並且都是可以全家觀賞的溫馨家庭電影或動畫片。比如飛天巨桃歷險記(配樂)‧歡樂谷(配樂)、怪獸電力公司、蟲蟲危機、門當父不對等喜劇片。不過，我仍眷戀著他在鋼琴前的優雅，就像以前。聽著Sail Away裡的God's Song，我可以想像他安靜地坐在鋼琴前，高度專注於凝思即將完成的作品。鋼琴上擺著一杯威士忌。如果他喝醉了，肯定也是世界上最優雅的醉漢。

(記於’2005)